孩子的哭声和监护仪的哔哔声充斥在这个小房间。护士们在病床之间奔走，查看患者们的生命体征。母亲把氧气面罩戴在孩子脸上。
在阿富汗赫尔曼省德布斯医院内，急诊科医生冲进儿科急诊室的旋转门。
无国界医生急诊科医生艾哈迈德（Ahmed）*说，“我有17名患者等着被收治，可是这里医院没有空位了。”
下午6点，医院的夜班刚刚开始。儿科没有一张空余的病床，经常需要两名患者共用一张床，而下一波患者已经来了。
艾哈迈德医生说“这对我们真的是考验，每一天都有越来越多的患者来到这里。”
2020年到2024年，来到布斯医院急诊分诊区的5岁以下儿童的数量增长了2倍多，从5.3万余人增加到了超过12万人。
今年4月，我们在布斯医院的急诊室中看到了超过1.3万名5岁以下的儿童—这一数据至少是急诊部门自 2020 年以来的就诊人数最高峰。
找到空间、时间和资源为不断增多的儿童患者提供医治是一个挑战。他们抵达医院时已出现败血症、呼吸衰竭和严重营养不良等危及生命的状况。
无国界医生在阿富汗的医疗协调员帕克洛（Julie Paquereau）说，“人们难以获得所需的医疗保健服务。各级医疗机构人手不足，基本药物和诊断设备匮乏。”
而这种情况在今年年初美国停止对外国际援助之前就已出现。根据美国阿富汗重建特别督察长估计，超过10亿美元来自美国国际开发署对阿富汗的资助被取消。世界卫生组织称，从那时起，阿富汗422家医疗机构暂停活动或关闭，截至6月10日，影响了超过300万人获得医疗服务的机会。
帕克洛说，“随着这些机构的关闭或减少活动，为妇女和儿童提供的基本卫生服务也将随之减少。他们将不得不等待更久或者去到更远的地方才能接受治疗。医疗服务的匮乏，将迫使人们把更多有生命危险的婴儿和儿童送往已经不堪重负的省级和地区级医院。而有些人则因无法前往医院机构而得不到任何治疗。”
在为新来到急救室的儿童问诊间隙，艾哈迈德医生拿起了电话，试图看下布斯医院儿科和新生儿重症监护室是否还有空位。还有一些员工在给附近医院打电话，看那里有没有空着的病床。
艾哈迈德医生说“要是我们找不到其他地方，他们将会留在这里。有些人在急救室一住就是一两天。”
不过，儿科病人的增加并不仅仅发生在赫尔曼德省。阿富汗其他地方的医疗机构也面临着类似的压力。
在西北方向约 500 公里处的另一家医院里，妇女们挤在一个大的白色帐篷里，孩子们紧紧抓住他们的胳膊和腿。帐篷是赫拉特地区医院的儿科分诊区。一些家庭挤在外面，等着和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交谈。
多年来，涌入赫拉特地区医院儿科分诊室的家庭数量不断增加。2025年普通的一天，分诊护士就看到了1300名患者。有时候，一天之内会有超过2000名婴儿和儿童来到这里等待医治。
许多儿童的情况并不危急，他们的照护者应该到基础医疗诊所寻求治疗。在儿科分诊区工作的无国界医生护士贾米拉（Jameela）*说，“母亲带孩子来，是担心孩子的病情会恶化。她们觉得无处可去。家长告诉我们他们在当地诊所找不到合适的服务，并且负担不起私人诊所的治疗费用，所以他们找到了提供免费医疗服务的无国界医生。”
在2025年的前5个月，急诊室平均每天有354名儿童就诊，这一数据比2024年同期增加了27%。
贾米拉说，“很多家庭告诉我们，他们没有来医院的路费，所以他们就等着看孩子能不能自己痊愈或者看他们能否找来钱。这就会导致延误就医和病情加重。”
扎尔米娜（Zarmeena）盘腿坐在 布斯医院儿科重症监护室（PICU）的病床上，握着七个月大的女儿阿斯玛（Asma）的手。
三周前，阿斯玛开始不吃母乳，并开始发烧。她出现胃疼同时还有腹泻，但是扎尔米娜没有钱。她的丈夫患有残疾不能工作。
扎尔米娜说，“我有些帮其他妇女缝衣服的活儿，但是当我完成了工作她才会付钱给我。我尽可能加快缝制的进度，但是当我完成工作的时候，阿斯玛的情况变得更糟了。”
在扎尔米娜终于有钱带阿斯玛看医生时，阿斯玛已经病了两周。“我们带她看了三四名医生，他们开的药要花1500阿富汗尼（约合153元人民币）。我们买了药，可是阿斯玛的情况却没有好转。”
钱花完了，扎尔米娜说她不抱希望了。之后，她的兄弟把他们一家人带到了布斯医院，阿斯玛在那里住了院，已经接受了9天治疗。
扎尔米娜说，“现在，她的病情没有再发作。医生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如果她好起来了，我会等着，然后带她回家。即使需要时间，我也希望她能好起来。”
在这个国家的另一边，法里德（Fareed）*医生在阿富汗北部巴尔赫省的马扎里沙里夫地区医院看到了很多情况和扎米尔娜类似的患者。
5月，平均每天有51名病情危急需要立即接受治疗的患者来到医院。
法里德医生解释说，很多孩子的病情已经危及到性命，因为他们的家人没有办法早点带他们看病。原因可能有很多，包括没有足够的钱支付交通费或药费、没有意识到疾病的严重性，以及没有 Mahram（男性监护人）陪同孩子和女性亲属去医院。
即使知道人们多难获得医疗服务，法里德医生还是说，“我们建议家长发现有疾病症状时就带孩子区最近的诊所。及时治疗是避免危及儿童生命的关键所在。”
回到赫尔曼德省的布斯医院，艾哈迈德医生结束夜班后已经疲惫不堪，但他还是面带笑容走出了急诊室。
无国界医生和公共卫生工作人员将一些患者转诊到了其他医院，并在儿科和新生儿科找到了空余的病床。
他说，“希望今晚不要太忙。”可是新的一天来临，意味着上百名患者会经过这扇门，急需拯救生命的治疗。
随着营养不良病例开始攀升，7 月份将达到季节性高峰，预计未来几周病情危及的儿童数量还会增加。
*姓名已做更改以保护隐私
